曾母正在织布,充耳不闻。她根本不相信儿子会杀人。
过了一会,又来一人,也说:曾参杀人了。
曾母神态依然,安心织布。
又过了一会,又有人跑来说:曾参杀人了。
曾母一把丢开梭子,蹦下织布机,翻墙而出。
“左相有话,不妨直说。”嬴荡道。
“老臣自问贤不及曾参,王上对老臣的信任,也不及曾母。而当下,质疑老臣的,又岂止三人?老臣唯恐大王,也如曾母投杼那般,最终弃老臣而去。”甘茂戚戚然道。
“呃……”嬴荡答。
甘茂又道:“当年,魏文侯命乐羊攻打中山国。乐羊苦战三年方才攻下。回到魏国,乐羊向魏文侯请赏,哪曾想,魏文侯却给他一箱子竹简——全是告发乐羊的密函。吓得乐羊接连两跪,连道:‘臣可不敢贪天之功。伐取中山,皆是仰仗君上神功。’这又是为何?”
嬴荡这才听出甘茂的话外之音,问道:“左相是担心尔为乐羊,寡人乃魏文侯?”
甘茂深吸一口气,道:“臣本楚人,寄居秦地,和严君等人不甚对付。老臣提议联魏伐韩,严君、嬴奭、向寿等本就不赞同。老臣此番伐韩,又久攻不下,他人势必在背后议论长短,我王若是听信二人,老臣恐有杀身之祸。此番邀请王上息壤一会,实则是无奈之举,还望我王恕罪!”
甘茂深鞠了一躬。
“无妨无妨。”嬴荡将甘茂扶起,又给甘茂斟满了酒,举杯道:“寡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丞相妙计,竟更坚我君臣之谊。甚妙,甚妙!”
甘茂将酒杯举过头顶,又重重放下,霎时老泪纵横,叹道:“出师有日,不知在下咸阳家眷可好?”
嬴荡一时愣住。
当初,他虽不相信甘茂要逃,但在嬴奭的建议下,他还是把甘茂的老母亲“接”到了咸阳宫居住。与其说是“接”,倒不如说是“扣押”起来。
念及此,嬴荡连连摇头道:“寡人有过,不当听人谗言。寡人这就命人恭送老夫人回府。”
“多谢我王。”甘茂叩首道。
“左相一心为国,忠贞不二,寡人此生断不会负你。天地可鉴,寡人愿与左相在此盟誓。”嬴荡恳切道。
四目相对,旋即重重的互击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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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郢都。
“适才韩使前来,劝说寡人合纵,共抗强秦。不知爱卿以为如何?”楚怀王熊槐道。
一炷香前,韩相公仲侈刚从楚国朝堂上退下。
这是公仲侈出使列国的第二站。第一站在魏国,可惜秦国抢在了韩国之前,和魏国达成了攻守同盟。这第二站就显得尤其重要。公仲侈的一番激烈说辞,外加大送珠宝美女,让熊槐有些心动。但老谋深算的熊槐仍是拿捏不准,便再到后殿与众臣商议。
“与秦之战,韩国所恃有三:其一,宜阳城固,韩弩尤坚,屯兵十万,其粟可支数年。其二,名将尽出。守将乃韩国大将军暴鸢。韩相公仲侈领兵二十万,背靠秦岭,策应宜阳。其三,游说山东六国,合纵抗秦。”客卿苏代道。
熊槐道:“寡人听闻,公仲侈聪慧多智,且善以诸侯矛盾,化解自身危机。想必此番危机,他也能化解。故,寡人打算出兵襄助,使公仲侈感念楚之大义。”
“岂不正好?我王还有何顾虑?”苏代道。
熊槐话锋一转,道:“这仿如一场狩猎。山林之中,最狡猾的是麋鹿,往往能猜透猎人心思。猎人想把麋鹿追赶至预设的大网中,而麋鹿便反将过,以头硬顶猎人,然后趁机逃脱。”
苏代不知就里,问道:“不知我王所言何意?”
熊槐又道:“那猎人也不傻,如是交锋多次之后,便干脆举着网去围捕。而此时,麋鹿依然效仿先前作法,意欲硬顶猎人。不曾想,反而直接撞进了网里。”
“麋鹿自诩聪明,却不知猎人多变也。”苏代道。
“不错。公仲侈便是麋鹿,诸侯便是猎人。如今诸侯皆知公仲侈之伎俩,都想诱捕之,举网前进者一定不好。还是不要帮麋鹿为好……”熊槐迟疑道。
“不尽然也!”苏代道:“公仲侈的确首鼠两端。先前倚仗赵国而叛楚,后来倚齐叛秦。在天下诸侯眼里,此人已如商妓,无信誉可言。然,正是如此,我王才该帮他。”
“哦?”苏代这么一说,倒是让熊槐来了兴致,遂道:“爱卿有何高见?”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列国纷争,何言信义?”苏代笑道:“公仲侈先前种种,为天下人所耻,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公仲侈信用无存,必然痛定思痛、改头换面,效法尾生。”
苏代这么一说,熊槐也敞亮了许多。熊槐笃定,生死存亡之际,公仲侈再是狡猾,也不敢拿国运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熊槐骨碌碌的、使劲的转着他的小眼睛——他的眼睛小而深陷,仿佛就嵌在他那张凶猛的脸上:前额高耸,青筋粗大,偏偏又生了一个鼻子以及一个大下巴;他头顶有些秃了。所以,他不能将头发都梳得太整齐,只能故意弄得凌乱一点,方才不太能显出自己的缺陷。
洞察人心,乃苏门必修课。苏代阅人无数,熊槐的那双小眼睛,稍微一转,其心境早已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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