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什么？”
何洛希在朦胧的灯光下，注意力随着吴向生平静地注视，而变得涣散，听觉似乎也跟着变得迟钝，并没有听得真切，追问着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水，飞溅到了吴向生的衬衫上。
伸手抽了几张纸巾赶紧去擦，却发现肚子那块不小心蹭到了桌边没有完全擦干净的油渍，星星点点地，斑驳的在吴向生的衣服上散开。
何洛希立刻显得有些慌张，看着眼前闪过的那个影子，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个……你等一下，我去拿毛巾给你擦一下。”
说着，何洛希就准备小跑着越过挡在面前的椅子，冲到卧室去给吴向生拿毛巾。
而吴向生摆了摆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轻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我拿温水沾点洗手液一擦就没有了。”
看着吴向生若无其事的样子，何洛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脏的原因，最近总感觉眼睛看得不太清楚。”
听见何洛希提起“心脏”二字，吴向生的面色有过短暂的一怔，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手指轻轻拂过何洛希的眼角。
“总不会是因为这些天哭我哭的吧？”
听着吴向生的这一声不大合时宜的打趣，何洛希跟崇祯一样抬手，一巴掌就落在吴向生的肩头，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吴向生笑着，轻握住何洛希的手，贴在脸颊上，垂下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丝，而这雨丝也愈渐细密起来，连成一片，打在建筑物的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眼看着亲吻就要落下，天空毫无征兆响起的一声炸雷，劈头盖脸的向地面袭来，吓得何洛希身体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推开了吴向生双臂的环绕。
“你去整理一下衣服吧，我看看家里有没有大一点的外套你先罩着将就一下。”
吴向生微微挑了挑眉毛，看着那似乎很是忙碌的何洛希，颇有些不能理解的样子。
“你去隔壁我家里随便翻一件衣服就好了啊。”
“我不！万一翻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尴尬的人是我可不是你！”
何洛希转身就要拐进衣帽间，吴向生却轻轻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趁着何洛希去衣帽间里翻箱倒柜的功夫，吴向生缓步走到卫生间里，刚解开衬衫扣子，背后就传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声响。
吴向生一惊，猛地一回头，却看见何洛希那双闪过一丝惊恐的眼睛。
“我能……看看你的伤疤吗？”
吴向生正在迅速把扣子往回扣的手，忽然一顿，愣愣地看着何洛希那乞求的眼神，瞬间心软了下来，立刻点头应允。
褪下遮挡悲伤的织物，呈现在何洛希面前的是一块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这么直白地摆在了何洛希的面前。
她的指尖还在迟疑，吴向生却侧过身来，将她小心翼翼的手掌搭在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上。
伤疤特有的，不属于本体体温的冰凉，迫使何洛希瞬间将手弹开，可无法阻挡住她迫切想要体会，分担吴向生痛苦的冲动，指尖每滑动过一寸伤疤，何洛希的眉头就跟着皱紧了一分。
何洛希的指尖落在一处烧伤瘢痕，询问的声音，压抑在喉咙里，不能够完全发出来。
“这里是怎么伤的？”
吴向生听罢，笑得却很坦然。
“哦，在水里泡了两天，阳光在水面折射给晒伤的。”
“那这一处呢？”
何洛希又指了一处整齐的切割伤，问出吴向生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已经开始哽咽。
“应该是挡风玻璃划伤的，幸好在背上呢，我抱着根木头，趴在那里才能顺势飘到下游去。”
吴向生的语气越是轻描淡写，何洛希忽而与雨声杂糅在一起的泪水，就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你车上有安全锤，你明明有时间逃走的，你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啊？！”
何洛希哭的越来越凶，似乎要将她这前二十五年没有流过的眼泪，一丝补回来似的。
吴向生依旧是那样笑着，将何洛希拥入他的怀抱，可眼角的泪珠，却在何洛希看不见的背后，悄然滴落，藏进浴室地砖之间的缝隙里，一点点被蒸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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