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并州回来，李矩心绪不宁，他还在想着并州西城门校尉所说的雍州叛乱之事。
他毕竟在雍州戍守几年，听闻雍州失守，逼近长安，心中惴惴不安。
及待回到平阳郡府衙，见到县令陶锦，他将并州乱匪情形向陶锦仔细说明。
陶锦听罢，不禁凛然动容，感叹道：“数万胡人来袭，这可不是小事！看来，胡人叛乱之心，已波及并州内外，多亏我们早一步下手，清剿了平阳郡匪患，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啊！”
李矩凝重地点点头，忽然叹道：“本来，雍州胡人叛乱并不可怕，我只是奇怪，我朝大军竟不堪一击！使得各州郡胡人也群起闹事，再不阻止，定然不可收拾！”
陶锦摇摇头道：“齐潜叛军步步紧逼，各处胡人跟从响应，已然不可收拾了。你看看这个～”陶锦把案上刚收到的军报拿给他看。
这一看，李矩才知道，早在三月之前，齐潜就率氐族大军，攻破都护府，占据雍州城。看时日，自己离开雍州不过才三月有余！
李矩叹息一声，想起自己离开之时，氐族堡寨已对孙秀等有了敌意，可惜孙秀不听劝阻，还不肯罢手，终是逼得氐族胡人反叛！
李矩心下明了，只是不便多说。至少他离开之时，氐族还算规矩。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激怒了胡人，只有督护孙秀和赵王最清楚。
他再看下去，更觉痛惜不已。通文中写得清楚，赵王及孙秀所率戍卫军三万余人，竟然不抵胡人叛军，败退至长安城，这不啻于将大片土地拱手相让！更助长叛军嚣张之势，他们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数月就占据了北地县郡，引得周遭族众竞相投奔于他，使得齐潜叛军非但没有损兵折将，还有大批族众归附，竟有五六万之众了！齐潜驻扎北地县，屯兵梁山外围之地，以伺机夺取长安。通文到此就没了下文。
李矩知道，长安不同于雍州地广人稀，长安城乃是四通八达之地，民众来往聚集，是最有名的易货之都，除洛阳之外，长安城便是大晋朝最繁盛之地了。
齐潜不急于攻打长安，自然是明白此地至关重要。因而搅动各处胡人不断内乱，闹得人心惶惶，好为攻取长安城关做准备。齐潜果真是有勇有谋之人！
如今再想并州乱民攻城，就已表明了一切。如若并州被出其不意地攻下，那长安城便是介于雍州与并州间的犄角孤城，那攻伐长安城也就不费吹灰之力！想来让人后怕。
尤其是攻袭并州西门，李矩想起还心有余悸，内外叛军谋划得天衣无缝，若不是自己恰巧在西城门，叛军当时就会攻入并州，数万胡人一旦涌入城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旁陶锦又忧虑地道：“听说，赵王已被朝廷召回洛阳，如今朝廷遣派梁王，接替赵王等对付叛军。眼下长安城，只有长史解系苦守着西部城关，依仗着梁山天险之地，又调遣民众充盈兵士，等着梁王前来增援。而齐潜叛军屯守北地，似乎并不急于南下进攻，我看他是筹备着人马粮草和一应物资，谋划着更大攻势啊！”
李矩听了，忧心忡忡地点点头，“陶大人，说的是。”
忍不住激愤地道：“几万叛军，何至于如此嚣张！若有征战时机，李矩当上阵杀敌，上为晋室疆土，下为乡民平安，驱逐蛮夷一展身手！”
陶锦听罢，起身喝声好，又神色凛凛地道：“李矩，你年少志高，又有忧国为民之心，日后必能有用武之地！眼下形势不明，你也不必着急，等有了时机，我自会推荐你前往！”李矩幽幽叹息着，只得暂且留在郡县。
回到住处，李矩才感到连日来疲于奔命，此时困顿交集，倒在塌上不觉昏昏睡去。
迷蒙中，只见胡人又来攻城，汉人兵马死伤殆尽，城关危在旦夕！孤城中，只剩他一人了，他身着飞索悬挂在城墙外，来回横荡飞扫，将近处敌人都尽数斩杀。可城下，还有黑压压数万蛮人，他们张弓搭箭对准了他，霎时漫天箭矢，如牛虻扑面，凛凛寒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在如蝗箭雨中，他身中数箭，垂荡在城关之上，他再也无力杀敌了……
他最后一眼，瞥见胡人潮水般涌入城中……
他遽然惊醒，一个激灵坐起身，额头全是冷汗！
看看四处，天色还暗黑着。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又回想着梦中情形，呆了片刻，不由得释然一笑：死，又算什么！何况战死疆场，杀尽蛮夷保家卫国，又有何可惧！
他披上衣物，信步来到外面。寒意袭来，他清醒了许多。清冷的夜色，无数繁星闪耀；月光如水，笼罩着庭院里的一切。
他走向常去的石亭，却蓦然有个人影。
再走去细看，竟是刘顺子。他提着茶壶正自斟自饮。
“你这是做什么？”
刘顺子头也不抬，幽幽地道：“三更初定，四更静心，可是你练功之时，我自然是赌你能醒喽！”
李矩笑笑：“你等我？”
刘顺子斜眼看他：“是啊，你回来就闷闷不乐，我还以为你打了败仗。却听说，你立了大功！哎，你这就不对了，遇到了难事，怎么不找我？”
李矩矢口否认，“我能有什么难事，这不，刚睡了个好觉，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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