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送对方最后一程，让他痛快的死去吧。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林家造反了！林家造反了！”
锦衣卫不再留手，这些大周朝的国之重器顿时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去收割那些可怜人的性命，热血飞溅，哀嚎遍野。
林天雄厮杀间瞥见陈殿走来，他一拳轰在离得最近的一名锦衣卫胸口，后者被他锁住脖颈给硬生生提了起来，并以此开路，直奔陈殿而去。
还关押在囚车里的黎家家主看着一地的鲜血和尸体，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陈殿，我要你同我陪葬！”
林天雄凶性大发，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将手上的锦衣卫尸体扔到一旁，带着无限恨意朝陈殿面门就是劈头一掌。
他身上的囚衣早已破碎不堪，裸露在外边的肌肤全是深浅不一的伤口，这一掌势沉威猛，劲风呼啸，连带着林天雄的散发也被吹到了耳后。
陈殿横刀贴臂，下蹲拉开一个后撤步，身若游鱼，俶尔远逝。
呲的一声，是刀器割破皮肉的声音，再看过去时，两人背对相隔数丈，短暂的画面静止，随着半空中一抹血珠洒在地上而打破。
林天雄还保留着出掌的姿势，紧接着摇摇晃晃轰然倒地。
他的脖子处多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有鲜血从其中渗出来，一身气势悉数撤去，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仅仅一合，林天雄就败在了陈殿手中。
这个自成名以后就养尊处优的中年武夫，没想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硬气功顷刻之间就被对方瓦解，也没想到自己最毫无保留的一次出手会是临死之前。
当然，他也知道了自己与江湖一品境之间的差距，一品之境，杀人无形。
陈殿收刀，走到林天雄身前蹲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命换一命，值了。”
林天雄抽搐着，胸口剧烈起伏又越来越微弱，他艰难地大口喘着气，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断断续续说道：“你，你别得意太早，像你这样的人，也未必能得善终。”
陈殿起身，看着血泊当中一具具还流淌着热血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抱作一团哭啼的女眷，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十六年前的一幕幕。
他瘦小的身躯躲在母亲的怀抱下，躲了很久，钻出来的时候，入目是血红的天空，仿佛置身人间炼狱。
然后，他看到了远处站在苍凉暮色里的男人。
林天雄没有祈求陈殿，但用他的行动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在京城里的人要他死，幕后推手也要他死的情况下，选择了唯一还能再做一笔买卖的陈殿。
陈殿与远处的李慎对视一眼，相隔十六年。
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刺痛，耳朵里充斥着因为痛失亲人，命运未卜的妇孺们伤心绝望的哭声，这一天，他再次直面当年的惨烈，不躲不闪，也亲手毁掉了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就命运来说，林君尺将是下一个陈殿。
这场叛乱以林天雄的死告终，李慎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两名亲信先行回京，出了这么大的叛乱，已经接管此案的东厂有权利第一时间知晓。
廖进忠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跟随林天雄的亲信先走了。
队伍再次启程，距离京师不过三十来里路，不出意外的话，快了。
陈殿远远跟在队伍的最后方，姚羡，顾寒陪在两侧，他们看不出陈殿有半点强势破局的得逞快意，相反，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疲倦。
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很痛。
陈殿回头看了一眼西北方向，无言。
入夜，已至大周朝京师，泰安城的正门邦定门。
这座隐藏在黑夜里的皇城，高墙环绕，守卫森严，像是一座凝视着外来人的巨大深渊。
李慎没有来看望陈殿，陈殿也不知道自己师傅现在是愤怒还是失望，但他知道，师傅最终还是成全了自己。
姚羡和顾寒几人隔陈殿很近，时不时回头过来，凭着朦胧夜色看一眼自家老大，不无担忧。
可陈殿同样担忧，因为一己之私，把这些无条件信任他的人给拖下了泥潭。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不仅仅是即将面对那位大周朝的最高统治者及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怒火，还有这条复仇道路上双手到底要沾上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寒风凛冽，吹得陈殿打了个寒颤，他握紧腰间刀柄，呢喃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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