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阿锦，你等我
宁青溪坐在床前，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脸，竟然可以苍白成这样，没有一缕血色，即使他脸上，满是血流下来快要干涸掉的血迹。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一盆干净的水，最终全都染成了血红色。
血水洗净之后，是明锦那张消瘦了很多的脸，苍白的额角上，还有浅浅的青筋浮现，他死之前，并不甘心，他咽不下那一口气。
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后，她又轻轻的给他擦拭手臂，动作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了，就仿佛这一个人还活着，她怕弄疼了这个人。
但，死人其实是没有感觉的，无论她怎样用力，他都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绝望又无助的望着明锦，她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眶通红，胸口和喉咙剧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咚咚——”
有人敲门，宁青溪根本就不想理会，只是盯着明锦那张苍白，凝满恨意的脸。
外面的人小心翼翼，却又锲而不舍的敲了好一阵，小声问：“请，请问，我……我可以进来吗？宁医生，我……我是秦蓉，那天，你帮过我，你还记得我吗？”
她不记得，她也不想记得。
这种时候，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理会，可以的话，大家都去死就好了。
“吱呀——”
大门其实根本就没上锁，原先还有很多人不死心的找过来，但现在，不会再有一个人来了，因为，连明锦都死了。
人们彻底的失去了耐心，也彻底失去了所有求生的意志，所以，不会再有人来找他们了，人们只会把他们当成瘟神，当成不祥的象征。
秦蓉怔了怔，她还是那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进来。
进来后，宁青溪才发现，她手里捧着一小束白菊花。
不渡城封城之后，封绝了所有出去的道路，没人再管这里，外面的人活得好好的，也不会关心这里人的死活。
鲜活的东西，越来越少见，到最后，几乎是再也找不到了。
秦蓉把那一束小小的白菊花抓得很紧，也抓得很小心，生怕碰掉了一片叶片，那一小束白菊花上，还沾着一点露水，煞是可爱。
秦蓉把那一小束白菊花小心翼翼的放下，朝着明锦的尸骨，深深鞠了一躬。
她道：“对，对不起啊，我……我也是才听说明医生没了……这花是我一早去摘的，我走了很久的路，才找到的，我……我……对不起啊。”
她没做错什么，根本不必说对不起。
她也没对不起谁。
但除了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自己的称，知道什么是对错，也许，其他人心里也清楚，但，就是没有几个人有承认的勇气。
宁青溪或者明锦，又或者那些把所有恶意都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一边是想救他们的人，一边是想活下去的人，或许，他们谁都没有错。
宁青溪凝望着那一束小小的白菊花，好一阵，她才绝望地道：“你的对不起，算什么东西？难道因为你一声对不起，我就要原谅这一切，我就活该要……承受这一切吗？”
她双目发红，脸上神色混乱不堪，终于，她脸上闪过一抹狞色，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啊？
她真不知道了。
为什么她想救的人，一个都救不了，而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遍体鳞伤，又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傅宣说得对，她这种人，真的都是自己活该。
如果当初她不逞这个英雄，不强出这个头，不自以为是的认为可以救下所有人，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挺讽刺的。
那时候，她听傅宣说那些话时，觉得她跟傅宣不是一路人，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也有了这种想法。
说来也是奇怪，她这个年纪，其实正是最青春年少的时候，连20都还不到，可她的手，已经抖得连一根金针都拿不稳了。
秦蓉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道歉，她磕磕绊绊的道：“对，对不起啊，对，对不起……我，我不该来的……但是，我一直觉得，你们真的很好，是不渡城的人，欠你们的……对，对不起……”
她也知道，她的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也挽回不了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这是他们欠宁青溪和明锦的。
不渡城，欠他们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也许，永远都没机会还了。
宁青溪一手捂脸，手背上有微微的青筋浮现，她冷笑道：“我不要你们的对不起，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的，我会的，我会的。”
秦蓉愣住了。
她想说什么，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朝着宁青溪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宁青溪，满心只有怨恨，只有复仇，其他的，她都容不下，也听不进去，别人的好意，她也全都当成了恶意。
对啊，复仇！
叶尘死的时候，她为了明锦，暂时压下的仇恨，再一次涌了上来。
她神情疯狂，咬牙切齿地道：“等我……阿锦，你等我，我……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你陪葬的哈哈哈哈哈哈……等我！！”
想要救一个人，往往用尽了力气也做不到，但想要杀一个人，或者，想要杀那些本来就只剩下的歪瓜裂枣老弱病残，对宁青溪来说，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大叫，道：“杀啊，杀杀杀杀杀——”
做好决定之后，她反而平静了下来，那张脸上，写满了阴霾和怨恨，深入骨髓，她眼瞳中燃烧的疯狂，让人知道，她说要复仇，并不只是说说，发泄一下而已。
好一阵，她站起来，转过身，不再去看明锦的尸体，朝外面走了出去。
阿锦，等我。
我要他们，全都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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