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年放下三明治，点点苏遇眉心，“收购花了多少钱？”
“也不多，”苏遇抿唇，“大不了你那三十万，就当入股了。”
“我不要股份，”陆子年打断她，“你慢慢还债吧。”
“你想让我还到什么时候？”
陆子年挑眉，“一辈子不算长吧？”
苏遇低笑，“好，那我就慢慢还，还到你七老八十走不动路，我就拿着剩下的钱出去包养小鲜肉。”
陆子年眉头紧皱，“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到时候你都行动不便了，还能控制我？”苏遇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
“说不定到时候你缺乏锻炼，比我还早行动不便。”陆子年愤懑不平。
“那我就让你推着我去看别的老头，”苏遇起身擦干净手，“我去换身衣服，你收拾餐盘吧。”
陆子年点头应下。
他把餐具都放到洗手池，转身找洗洁精的功夫，门被敲响了。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是快递员。
陆子年打开门，快递员笑着问道：“苏遇小姐在家吗？”
“她在卧室，给我就好了。”陆子年签收完拿着快递往屋里走，快递单上什么都没标注，只写了两个字。
勋章。
陆子年疑惑地拆开纸盒，一枚淘宝定制勋章赫然在目。而勋章上的名字——
是柯燃。
陆子年顿时觉得不妙，怔在了原地。
“陆子年，你说我是穿这件白色的裙子好看，还是这件红色的？”苏遇拿着两条裙子出来，一抬眼看到陆子年手中的勋章，飞也似地扔下裙子跑了过来。
她故作镇定，“怎么这么快就送到了？店家明明跟我说的要明天才到呢……”
陆子年低头静静看着她，“柯燃呢？还在支队？”
“当然在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他有多忙，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苏遇，”陆子年打断她，语气稍显急促，“我要听实话。”
苏遇沉默几许，还是没有开口。
“你为什么会给他定制勋章？”陆子年把她手里的勋章抢过来，“那次爆炸案之后，他还不配拿奖章吗？”
苏遇咬紧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陆子年，你别问了。”
“如果连你都要瞒着我，我还能相信谁呢？”陆子年静下心抓紧苏遇的肩膀，“乖，告诉我。”
苏遇垂下头，深呼吸几许才缓缓道：“他牺牲了。”
“就在你被送进医院之后，天昌公司发生了第二次爆炸。柯燃为了保护另一个队友，挡在了他身上。”
陆子年不敢相信地晃动身体，“真的？”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苏遇抬头，红彤彤的眼眶写满真诚，“真的。除了他，还有其他地区来支援的五名消防员，也失去了生命。”
其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当初因为陆子年的事情浑浑噩噩的，冯嘉辉不愿意给她悲痛的心情再画上一笔，就没有提这个事情。
但是天昌公司的爆炸案件，性质实在太过恶劣，新闻不光播报批评了他们的高层，还对有功劳的消防员、公安干警进行了表彰。
陆子年一直因为失责而耿耿于怀，更不要提看这件事情的报道了，所以他不知道柯燃牺牲，也在情理之中。
可苏遇就不一样了，她是公众人物，对这些新闻头条简直了如指掌。
她对柯燃的感情，就像姐姐对弟弟。陆子年对他好，她也想对他好。
很长一段时间，苏遇都不敢再吃火锅，也不敢去消防支队前面晃悠。
爆炸之前的那顿火锅，仿佛成了他们最后的晚餐。
苏遇犹记得柯燃说，生命可长可短，意义可重可轻。他还没有找对象，他爸妈也没见他带个功勋回去。
只是这次，他终于为自己证明了。
包括柯燃在内的因为此次案件牺牲的六名消防员，被授予烈士称号，并颁发了纪念章。
他活成了他的誓言。
他的生命很短，意义却深远。
陆子年恍恍惚惚站在门口良久。
他扶着吧台，脑海中回想着柯燃那个傻小子的脸。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小子这么执拗，跟谁也不爱说话，可偏偏愿意跟着他。
他脸臭，陆子年脸就更臭。
陆子年本来还以为他们成了局里最不受欢迎的组合，结果没想到这小子来了没半年，就原形毕露，整天跟在他屁股后边陆哥长陆哥短。
他爱撒泼爱逗人，但守规矩肯吃苦。刚来的那一年，他力气很小，连水枪都举不动，却从不肯说累，顶多抱怨几句饭吃的不够多。
明明是局里最小的，最应该被照顾的。却成为了第一个，为了信仰而付出生命的。
苏遇紧盯着陆子年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陆子年，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你就跟我说，或者说你痛痛快快哭一场。你别这样，我害怕。”
陆子年扯出个生涩的微笑，“我没事。做消防员这一行，本就容易出意外，我理解的。他的祭日到了吧？所以你才会定这东西？”
苏遇点头，“厂家因为有事耽搁了，来的晚了点。要不然上周，我就把东西带过去了。”
陆子年把勋章还给她，揉揉她的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去房间躺一会儿，你乖乖的。”
苏遇害怕陆子年一个人在房间会想不开，但又没有别的借口跟进去，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趴到他门口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陆子年的反应，好像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让人后怕。
就在苏遇担惊受怕之际，秦芙清来了。
她见到陆子年之后哭的泣不成声，反而是陆子年笑着安慰她，“妈，这一年来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以后我好好孝敬你。”
苏遇迷茫了。
陆子年太安静了。
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在得知好朋友去世之后的反应。
她多少猜测到陆子年可能有心理上的问题，还不敢下论断。
看来她必须尽早带他去医院。
吃过晚饭，秦芙清没有留宿。
苏遇第二天有工作，看着陆子年休息之后也早早睡下了。
凌晨两点她口渴醒了，去客厅喝水时，发现陆子年颓废地坐在沙发上，正低声啜泣。
他背影佝偻，微微颤抖的样子格外惹人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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