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没有再吸烟，烟头就那么掐在手里燃着，火光一点点地往上侵蚀。
两个人的情绪，也在一点点的发泄中推向高潮。
“为什么？”苏遇哽咽了。
“害怕控制不住自己跑回去，也害怕我一事无成耽误你。”陆子年垂下手，一丝力气都没有，仿佛长时间跋涉，耗光了精气神。
苏遇苦笑着沉吟几许，把烟头怼进手边的垃圾桶里捻了再捻。
“陆子年，你真是个王八蛋。”
她的眼圈红的可怕，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甚至以为你想不开自杀了！我他妈怕你缺钱，大把大把地给你烧纸，我还怕你在那边寂寞，傻逼似地给你烧花花绿绿的纸人……”
“苏遇。”陆子年打断她，起伏的胸口有些闷痛。他长呼一口气，目光灼灼却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神采了。
他抿着唇，眼神眷恋悱恻，出口便是抑制不住的爱意奔腾。
“我想你了。”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
但我离开有说不出口的原因，也请你，原谅我。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苏遇笑出了声。豆大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滑落两颊，她抬手拂去，轻飘飘地走到门口。
房门狭窄，她挡着门。没有光进来，陆子年更显颓废。
“陆子年，”苏遇闭上眼睛，“我是下午两点的飞机。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就跟我回去。如果不想，我再也不会来找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狭窄的小土屋再一次清冷下来。
陆子年木讷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他方才靠在桌边时抓桌沿太用力，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默默抬头，望着无数张照片上女孩的巧笑嫣然，一颗心像是被不透风的纸裹住了，只要微微用力回想，就喘不上气来。
他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把衣服重新叠起来塞进纸箱子里。他轻轻抚摸着被苏遇靠过的床榻，冰凉刺骨，犹如每晚他睡在这张床上时，怎么抱团也无法暖热的胸膛。
他每晚都会做梦。
会梦见曾经的温香软玉靠在怀里糯糯撒娇，会梦见消防支队的每一张脸，会梦见天昌公司爆炸前那场火锅局。
但每当他沉浸其中时，就会有一场大火突然生起，烧毁眼前的一切画面，转而一张白皙幼童的脸抢占了他仅存的美好。
她抱着陆子年的腰，稚嫩的声音不畏恐惧。
...
“哥哥，我想送你一张奖状。”
“老师说，好孩子都有奖状。”
...
她以为她能活下来的。
他一点也不好。
胸口的束缚感更深了，陆子年呼吸不畅地摔倒在地。他从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里摸到某种药，拧开盖吞了两粒。
强烈的负罪感终于被压制几分。
他郁郁寡欢这么久，原来还是会在遇到她的时候，重新见到光亮。
他真是个废物。
-
苏遇坐在机场候场区漫无目的地放空。
她从陆子年家离开之后，打车直奔机场。其实她没有买机票，她只是想让陆子年在特定的时间里，有认真选择的机会。
她不相信他能这么轻易放开她，不相信他们就这么算了。
她已经迈了九百九十九步，最后这一步，就看陆子年怎么选择了。
广播里的飞机飞了一班又一班，苏遇静静望着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气，抑郁的心情也跟着雨滴氤氲泛滥成灾。
两点钟到了。
苏遇动了动发麻的胳膊，咬着牙抵抗这难挨的酸疼，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下。
“怎么这么疼......”她不理解了，不就是长时间没活动的酸麻吗，怎么会疼到像是扒了一层皮。
她起身去售票窗口买返程机票，一转身，发现她右手边的滚动屏幕前，居然站着一抹黑色的身影。
陆子年手抄口袋静静看着苏遇的方向，嘴角噙笑，眼神却悲伤。
他应当是站了很久了，身影偶尔摇晃。
悲喜交加的情绪实在是太磨人，苏遇丢下包朝着他的方向跑过去，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张开双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他的女孩儿。
“陆子年你个大混蛋！”苏遇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把头埋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子年心疼地揽着她，手掌覆上她的头，轻轻拍着，就像一年前的每一个拥抱那样安全而有力。
“嗯，我混蛋。”
“你来了，就不能再说走就走了。”苏遇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陆子年点头，指尖蹭去她两颊的泪珠，“嗯，不走了。”
熟悉的拥抱太过温暖，加之宠溺的安抚，苏遇哭得更狠了，“就算下次......还想走，带上我好不好。”
“不走了，”陆子年重新揽住她，“再也不走了。”
这样的苦日子，我才不会带着你受累。
苏遇的口罩在跑过来的途中不小心甩掉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认出她的身份，纷纷凑过来拍照。
陆子年眸子微敛，多少不自在起来，“这里好多人，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谁要跟你回去？”苏遇瞪他，“我现在就给你买票陪我走。”
“乖，我那里还有东西需要带，和我回去一趟。”
陆子年俯下头，语气稍显窘迫，“最重要的是......我借了邻居三百块钱打车，想借你点儿钱还给他。”
苏遇被他逗笑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等到你找我借钱，你以前不是很神气的吗？还偷偷帮我还了三十万说要我分期付给你......”
苏遇说着说着鼻子又红起来，“人都飞了去哪里还你钱......”
陆子年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捡起她的包带着她往外走，“以后慢慢还。”
苏遇气地挥拳打他，“还谁都不还你！”
...
两个人重新回到泉景村的小土屋，收拾陆子年零零散散的小东西。
苏遇把门闩上的电影票取下来，语气幽怨，“明明没钱，还要去看电影。”
陆子年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回帝都的机票更贵。”
听到这话，苏遇沉默良久，“你想过回去吗？”
“想到你就想回去，想到......”他眼神瞬变，低下头去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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