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全盘计划，但肯定是知道几个手头的联络点的。
沈轻灵从前抓过几个这样负责暗杀的死士，他们与死间不同，联络的人要更多些，也都是双向联系，所以只要肯说，还是能说出些情报的。
看沈轻灵不动不说话，死士知道自己这回是遇上硬茬了。
短暂的拉锯之后，死士丧气地抽抽两下，说：“他不在扬州，这里人多眼杂，他就算小心谨慎，也还是可能泄露行迹，所以从来都只是信件联络我们，鲜少亲至。”
用信，那肯定就有明显痕迹。
果然死士就交代了六个分布在扬州的联络点，并说了三个名字。
惊鸟、游龙、细雨。
这三个人是死士的上线，负责给死士派发不同的任务，刺杀陈怡安就是细雨派发的，一旦细雨发现死士任务失败，就会立刻安排新的人选替补。
而对于耶律余哥到底有什么计划，如死士这样的刀，的确不知情。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死士恳求地望着沈轻灵，企图寻求一个结束。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麻木、僵硬，这些感觉出现在他的感知中，与他脑海中的兴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痛苦却不曾造访，只因面前这个女人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
不如一死。
死士想要结束这种等待的煎熬。
“二娘子……”后头的任韶春低低喊了沈轻灵一声。
沈轻灵回头看他，一脸你想要干什么的表情，问道：“三郎觉得他可怜吗？那不如三郎带人去他口中这六个联络点突袭，看看有几个是真的，有几个是假的？”
任韶春一愣，说不出话了。
而沈轻灵也没想过要得到任韶春的回答，她重新盯着死士，一字一句地说：“我知晓你话里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所以再给你最好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真话，那么我会送你长达九日的煎熬，叫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死士说的可能全是真的，只是沈轻灵不会轻易相信。
直觉来自于她过去与死士打交道的经历，她拥有的臣属本就不多，却在突袭契丹人的联络站时，折损了十之七八。
是用鲜血换来的直觉。
死士喀喀咳了几声，可怜巴巴地祈求道：“我当真没有扯谎……还请您相信我。”
判事们听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死士说的话是否可信。
“我相信你。”说着这样的话，沈轻灵的脸色却不像是信了，“你说的这几处地方分布在扬州最僻静的那些小巷子里，难差，倒也不是不能查。估摸着半个时辰就能有结果，且让我们看看，第几个联络点是早就已经设伏的假货吧。”
话音一落，沈轻灵将帕子扔在血泊中，示意任韶言过来看着死士，自己则反身往厅外走去。
见沈轻灵出门，任韶春连忙跟了上去，嘴里小声问道：“你真要去探点？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也好呀。”
沈轻灵没回他，他就絮絮叨叨地跟在后头一直说。
当然，他也不是因为担心沈轻灵行事不周，毕竟沈轻灵做事老道稳重，他只是觉得死士更为重要，还得沈轻灵亲自看着。
至于核查哨点是不是真的，这种事交给他去就行了。
沈轻灵背手在前头走，等到了府衙外头，才斜睨了任韶春一眼，反问道：“你觉得为什么我是叫邵言留下，而不是你？”
任韶春愣了一下，说：“兄长更持重。”
跟在沈轻灵身边学了这么些日子，他也不算全无长进。
“你既然懂这点，那就是不清楚打探哨点到底有多危险，里面有多少门道了。”沈轻灵叹了一口气，侧身倚在府衙外的墙上，解释道：“能建在扬州的联络点都是相当隐蔽，死间十分厉害的，我们如果当真照着那死士说的，一间间去查验，那就是冒着十成十的风险，拿自己人的命来探虚实。”
也就是说，沈轻灵没打算真去。
“那咱们出来是做什么？”任韶春刚问完，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刻恍然道：“你是想要诈他？也是，他现在属于极度紧张的状态，要能诈出点真话，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沈轻灵这一身血糊糊的，站在大马路上惹人眼不说，还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与任韶春说了会儿话后，便带着任韶春回了家里，换了身衣服。
约摸着是半个时辰的时候，沈轻灵写了封信，让任韶春带回府衙，交给任韶言，并嘱咐任韶言表现出渐变的愤怒与错愕。
至于她自己，则偷偷藏在厅外，准备伺机而动。
不得不说，任韶言装起腔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也就导致旁边的判事们也以为是真的，纷纷扼腕。那死士脸色骤然灰白，
“我说了真话，我真的没有诓骗你们！”死士的喉头汩汩涌着黑血。
挣扎间，死士竟是觉得身上已经疼起来了，顿时心下惶然，叫得更大声了，“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些联络站都是重兵把守，你们若是折了人手在里面，可怨不得我啊！”
似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诚恳，他还补充道：“尤其是天水巷，里面全是精锐……”
任韶言缓缓折好信，目光厌憎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天水巷遇挫，你之前可是说了六个联络站，里面不会只有天水巷一个精锐点吧。”
死士一僵，结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说天水巷……”
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诈了。
“若是想要偷某家的宝贝，却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便只需要在那家放个火，就能循着焦急的步伐，找他们藏东西的位置。”
门口响了对死士而言，有如噩梦般的声音。
沈轻灵施施然跨门而入，笑着对地上的死士继续说道：“其实对人也一样，人心里要紧什么，在意什么，总是会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暴露。我这还只是做做戏，你就自己跳起来反驳了，叫我如何能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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