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把散开在脸颊旁的碎发用力向耳后一撸，冲着明朗扬起下巴：“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想大吵一架？谁带孩子谁有罪是吧？”
天天瞬间变成受惊的小鹿，她太怕这个火药味十足的开始，太怕了，每一次爸爸都会以败走结束这样的场面，她搞不懂别人的爸爸妈妈是怎么当的，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见面就让她的心紧张的要命。
看见女儿的揪心眼神，明朗压了压情绪，尽力平静地对简宁说：“没有人要兴师问罪，辛苦带孩子的是你，我——谢谢你。”
周梅觉得出这夫妻俩之间有太多问题，自己不便介入，遂冷下脸来，唰唰两下加好明朗微信，起身迎着简宁走过去：“天天妈妈，你们夫妻俩聊，我就不陪着了——只忠言一句：孩子的成长，您二位缺一不可！”她又俯身与天天告别，“小天使，有事没事都记得给周老师通电话，你爸爸手机上加了老师的微信，方便你和老师联系。”说完她不等夫妻俩反应，就顾自大步流星走了。
简宁更加气恼，把不爽都发泄到明朗身上：“我通知你来，是那会儿不知道会不会手术，你来了却忙着给美女留电话留微信？！方便谁联系谁？孩子你接送过一天吗？各种课你陪着上过一次吗？——轮得到你给舞蹈老师留微信？”
“你当着孩子面，在说些什么？”明朗忍无可忍，“好，我也正想跟你谈这个事：以后天天的小课要减一些，我会和孩子商量，看减哪些课？——她在长身体！要让她有点课余时间，增加休息，增加与同龄人的交往与游戏……以后舞蹈练习要按老师要求做，不能盲目加量！还有……”
“还有？”简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把身体重心向后一靠，一脸嘲弄和冷笑。
天天早已嗅到了大战的气息，一脸无助地扭头望向窗外。
她真希望自己能再优秀一点，优秀到完美，要是能让妈妈满意，妈妈就不会总是不开心，妈妈对爸爸也许就会变得柔和点儿……但这似乎永远都只能是个梦了……
天天有时觉得，自己累的快要倒下去了，但妈妈的眉头却还是皱着。似乎努力、进步、提高永远没有尽头。
——每天幼儿园的下午餐4点开始，但天天从记事起就很少享受到下午餐以及餐后等待家长来接时，难得的闲暇时光。
因为妈妈给她报的各种校外辅导课，差不多四点已经开始。妈妈每天都会在3点四十准时把她接出幼儿园。好在每天的第一堂校外辅导，一般都是文化课，ABC辅导学校也离得并不远……
傍晚六点钟左右她有一个小时的空档，妈妈会带着她在各类餐馆里解决晚餐。
六点半到八点半是她的艺术辅导课程时间，舞蹈、键盘、体操……
九点回到家，还有一堆校内外的作业等着她。五分钟要写完一张正反面口算卡，妈妈在旁边计时，小小的她得不假思索地直接在等号后面写得数，一路写下去才能在规定时间计算完。错了或者超时了，都会被加作业……语文一般被妈妈安排在最后让她做。抄抄写写中，她困到灵魂出窍，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朵天上的云，静悄悄的漂浮在半空中，作业本上的字写着写着就不认识了，大脑变得比云朵更轻飘，飘着飘着就断片儿了——猛醒之后，看本上写的句子中，常常会不受控冒出来几个莫名其妙的字，——脑子空白了，手却还在写……
——妈妈，我想变成不用吃不用睡的仙女儿，还可以有一万种法力，能瞬间做到你想让我做的一切，而且做的足够完美！……那样，你就不会总是皱着眉，也不用总是带我到处上课……
——我就可以有时间去找爸爸，去看每天在外难得相聚的爸爸，他一定有一个更有趣儿的世界……
——还可以有时间和别的同学一样，在幼儿园里吃下午餐，不急不慌的看着多媒体上的动画片，等家长来接。放学后还可以到小公园玩滑梯玩拓展、追蝴蝶玩沙子……课外辅导嘛？当然也得有，但千万别安排那么多，安排在周末一天里就好了，这样可以有充足时间做作业，不用熬夜赶作业困成狗……
……天天把被子扯上来，盖住自己的脸，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绘本里那只鸵鸟，把头扎进沙子里就好，全世界都可以屏蔽在外……
看到蒙着被子的天天，明朗真有点怒了，他一把拉起简宁瘦骨嶙峋的胳膊，把她拉出病房到消防步梯平台，关上安全门：“简宁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但天天的伤不是意外，可以预防。我们能不能开诚布公好好谈谈？”
简宁甩开明朗的手，给了他几下子，打在他肩头臂膀：“你拉扯我干吗？——弄疼我了！什么话见不得光，要背着人说？”
明朗压着情绪，正色说：“你难道希望咱俩当着孩子面理论吗？”
“理论？——好，原来你今天是来和我理论的？——很好，我洗耳恭听。”简宁叉手抱在胸前，向后一靠，倚在走廊墙壁上，挑衅地望向明朗。
“我们不吵不闹，我希望你能听完我说的话，”明朗一手撑向墙壁，一手插兜，迫近简宁，看着她的眼睛，“我认为天天现在恢复的很好了，甚至超常优秀，你得让自己绷紧的神经适当放松些，给你们母女俩放一条生路，让她有童年、有娱乐、有同龄人之间的正常交往、让她有和父母共处的休闲时光、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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