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岁月如流沙（下）
正午时分，丹鼎峰山门。
白大川换了一身得体舒适的青色长衫。
在两名守山弟子提示下，后知后觉的从怀中摸索出了那块赤红如火的琥珀玉牌，递给二人，报了身份和名字。
其中一名守山弟子瞥了眼那块玉牌，在看清了玉牌上那个极少出现在落雷山的‘燄’字后。
他神色明显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神色郑重毕恭毕敬的接过玉牌。
面色古怪的上下审视了白大川一遍，拔腿跑上石阶，上山通禀。
白大川仰起头，随着那名守山弟子一级一级拾阶而上，眺望着那条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白玉石阶。
石阶一路向上，尽头处，白茫茫一片。
云雾弥漫，明霞晃晃，重重殿宇楼阁影影绰绰。
偶有垂脊、戗脊上的仙人走兽在云雾稀薄处露出身形，宛如灵兽活物嬉戏于九天云端。
宛如老夫子口中所言，远古传说中凌霄天庭之南天门所在，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不多时，那名去而复返的守山弟子，从台阶尽头的云雾中破雾而出。
兔起鹘落，飞奔而来，几个起落，就稳稳的落在了白大川身前。
很显然，这名守山弟子的一身提纵轻功之术深有造诣。
“大川师弟，峰主嘱咐，烦请你去见有为师弟之前，先去见他一面，说是有几句话想与你聊一聊。”，那名守山弟子将玉牌递还给白大川，抱拳行礼。
“劳烦师兄了。“，白大川虽想不通杨长老为何要见自己，但对方毕竟是一位炼气境的大高手，又是白有为的授业恩师，他自然不敢拒绝。
小心翼翼的收回玉牌，揣进怀中，回了一礼。
轻挽起衣摆前襟，拾阶而上。
那两名守山弟子不约而同的回首望了一眼白大川逐渐被云雾吞噬的背影。
收回目光，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内心五味杂陈。
丹鼎峰，落雷山十八峰之一。
练气境的杨航长老坐镇丹鼎峰数十年，长期在丹鼎峰练功起居的不记名弟子数量也约莫有三百余人。
声势鼎盛，比之冷冷清清寥寥数人的九燄峰可谓是天差地别。
白大川登山一路行来，已经与十数人擦肩而过。
除了身前那位为他引路的杂役弟子之外，或男或女，皆气态非凡，三三两两，言笑晏晏。
其目光所及，轩峻壮丽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榭。
绿竹紫藤、假山怪石、青松翠柏，点缀其间。
让人觉得宏伟辉煌之余又有心旷神怡亲近自然之感。
布局奇妙瑰丽，巧夺天工，尽显武林十大宗门之气派磅礴。
白大川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九燄峰，满打满算，他也已经待了九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期间，在跟着大师姐芷芙蕖疯玩的那段时间，九燄峰上上下下近八成的地界他都或多或少有过踏足。
不敢说对九燄峰地形了若指掌，但也绝不陌生，之前还不觉得如何。
今日一看，九燄峰的种种布局建筑以及开垦规模，与丹鼎峰稍一比较，怎的一个穷酸和荒凉了得...
除了一个还算是中规中矩的湖中绿水亭之外，也就只有囊括了崔明白在内众人所居住的四合大院拿得出手了。
其余种种，着实是寒酸至极，称之为穷山恶水都不为过。
同是落雷山十八峰之一，九燄峰与丹鼎峰的富丽差距为何如此悬殊？
白大川想捂脸。
那位杂役弟子将白大川引到游廊一处厢庑，躬身退走，从头至尾，不置一语。
想来，那位声称想要跟自己聊一聊的杨长老应该就在其中了。
白大川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该敲门入内还是安分的等在屋外，待那位杨长老传唤。
正左右为难之际，厢庑内徒然传出一阵极力扼制压抑的咳嗽声。
紧接着，一道苍老且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白大川的难题迎刃而解。
“是大川师侄吧，进屋里来吧。”
闻言，白大川也不再迟疑，整了整衣襟，抬手推门，举步跨入屋内。
璀璨的阳光随着白大川的身影倾斜而进。
入目所见，是那位面容枯槁脸色惨白更甚九个月前止雷大殿所见的杨长老。
老人此时闭目养神端坐于房中主位。
察觉到白大川走近后，他眼皮颤动，貌似有些吃力的睁开双眸。
瞳孔浑浊，没有半点精气神，如风中残烛，垂垂老矣。
在白大川的感知中，他与崔明白身上所蕴含的那股强盛充沛之武者气血，截然相反。
若是将崔明白身上所蕴精气比作山下那片广阔无垠深不见底的雷池湖水的话。
那么眼前这位老者，那片育养了无数鱼蛇龟蟹的雷池早已千疮百孔。
足以比肩汪洋大渎的浩浩湖水，也已流失殆尽，枯泽见底。
在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身上，再也瞧不见昔日里那位秋蝉公子仗剑江湖的肆意潇洒了。
从甘不二口中得知的那些传言，此时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英雄迟暮。
“弟子白大川，见过杨长老。”，白大川表面不动声色，纳头一拜，神色恭敬。
”近日以来，有为那孩子时常提起你，说遭逢大难，世上也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对你很是挂念，深夜有时做噩梦，惊醒过来时，惊慌失措的满屋子乱转，还总是反复的唤着你的名字，一有机会，就老是嚷嚷着想要下山去寻你，让我这个做师父的，实在是心疼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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