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懋父有感觉，这孩子不是眼有毛病，艾侯刚说了句很不得体话，在场很多人反而刻意附和，只此子正常，表现的是不满和难堪。
艾侯又谈了点别的，突然一拍腿，“我想起来了这个儿，当时生的时候正好来了个大巫，说他是艾之虎，我一时高兴叫大巫取名，取了个特别难写名字聃。结果你看现在跟个鸡仔似的，一点都不准。”
说者无意，伯懋父后来多次偷偷观察，子聃似与在场所有人格格不入，落寞沉静，心思很重。
下午在往客舍路上，又看到那孩子骑着只牛慢慢走，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伯懋父离得有点远，运用神通仔细听，居然在背《汤誓》。
叫巫吉给算算，一算就应，不用第二次占。利于见此人，吉。
从看到伯隗他们能直飞上树，伯懋父对之前科学知识开始疑惑，到见到八百岁彭祖又被他灌顶，对科学就无所谓了。现在渐渐同流合污，对占卜也能接受。
“你愿和我一起走吗？一起建功业？”
“你看上我？”
“对了，你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
小孩一扬头，“我有雄心。我比你在这里见到的任何一个包括艾侯，抱负都大，我对标的是姜尚。我承认，你看得很准。”
好狂。
不过说着眼里光芒又黯淡下来，“可我现在一点都没准备好。而且，我政治倾向决定了路很难。很明显，在西周阵营，随着姜尚一代人老去，年轻人有的是机会。但艾很不幸选的是大商阵营，这里不管此一代还是下一代，命运注定是失败，一败再败。我不知该如何办？”
伯懋父热血上头一拍胸，“我掌握未来，你若信我，跟我走。”
“那我还有位伊人，能不能一起带走？”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吗？
十四岁邻居，皮肤黑，眼睛亮，很俏丽。刚出五服的妹妹。
子聃毫不客气评价老爹，“艾侯过去肯定是个大英雄，但我看到的更多是色鬼，如我不带走妹妹，定会被他娶去做小老婆。”
商人是族内婚。他们只认可自己血统，别族大概都和牲口差不多。他们只要出了五服，不同辈也可结婚。
6.
“你说什么，厌啊？你要和白毛娘的儿子一起私奔？你疯了吧你？”
夫妇外号叫老实公、老实婆，本名大家都不记得了。生了四个女儿，最后生个儿子，刚七岁。生到第四个女儿时，确实厌烦了，取名厌。
说厌，生下来就不厌了。
小时候就讨人喜，越大越好看，除了黑点，相貌没话说。帝辛要是见了，也会纳进宫，和妇纪争宠。
老实婆心气高，一心想女儿嫁给艾侯，对邻居那艾侯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儿子，压根看不上。
“我没疯。”厌子左右跳来跳去，她是那么活泼俏皮，一刻也不安生，“凭什么说我疯？凭什么说我疯？我给你说娘啊你听，你别看不起子聃，他可有想法了，不像其他人一样浑浑噩噩。你知道这回来的那大个子不？他是九侯女婿，管九个邦的，大王天天只吃他做的菜，和伊尹一样了不起。他功夫除了大王，没人比得了。就是这样年轻了不起的人，他说子聃今后能和西周那姜子牙比。姜子牙都说他是杀猪的六十岁当大师，恶得祟鬼都不敢惹。大个子九侯女婿这么比子聃，你还看不起？我就要跟他走，就要跟他走。以后你靠我荣华富贵。你别笑。”
“你别跳，跳得我眼发花。”
“我就要跳，就要跳，把你眼跳发花了我开心，我乐意。”
“你个傻囡，好好说话。娘问你，你为何一定要跟他私奔？被他摸了，被他睡了？”
“你真是不要脸。”厌子脸通红，停了下来。
“连私奔都说了，还不知谁不要脸？”老实婆直笑，“娘是怕你吃亏，真心问你。”
“没有，连手都没摸。”厌子大声说，“我又不傻，他也怕我，我眼一瞪他话都不敢说。”
“那就好。”老实婆拍拍胸脯，“哎呀把我吓死。”拍打厌子手说，“这事到此为止。你说说过过嘴瘾就好了。我也不和你爹说。你爹满心盼着你嫁给艾侯呢，天天做梦。你这一说还不把他吓傻？”
“那老人家辈分比我爷爷大，年岁比我爷爷高，女人比厕所里蛆多，连女儿都娶，有什么好？白毛娘嫁他，还不是和我们住隔壁？我要是嫁他，见天惹他生气，他一不高兴就把你们打一顿，看你们后不后悔把我嫁他？”
“我要打你嘴。”老实婆作势捂她嘴，被她笑嘻嘻打开。
7.
白毛娘十九岁开始白头，现在也白得不是很多，但这么花白着更难看。
其实她五官尚可，否则也不会被艾侯看中，但多年来就是很憔悴，了无生机。
母子都不受待见，很悲苦，也有自在、不介入宫斗的好。
她起先也不知儿子将来会干什么。管葬器，做宗人，管猪管牛羊？儿子说要和朝歌贵人走，她觉得未尝不是条出路，前提是艾侯同意。艾侯要是不同意，就算打不过朝歌贵人，但必然报复她报复她父母兄弟内侄很多人。
到儿子说要带走隔壁黑丫头，她就觉得离谱。
“儿啊你知不知道，隔壁黑丫头被多少人早就盯上了？你以为只你晓得她好看，别人都是瞎子？从艾侯，到老三，老五，十四，十八，十九，我知道的最少有六七个，早就打她主意了。”老三是嫡长子，四十多了，也快当爷爷了，将来肯定继承侯位的。老五是家里管事儿子，十四、十八、十九都是所谓比较有出息得宠的，在外也有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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